二七-《寒夜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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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躺躺罢,”母亲怜惜地说。

    “不要紧,等我多坐一会儿,”他沙声答道。

    “宣,明天我就去公司替你请一两个月的假。你应该休息。你不要愁生活。实在没有办法,我出去当老妈子,”母亲下了决心似地说。

    他摇摇头,有气没力地说:“妈,你是个上了年纪的人,怎么吃得消!这种办法有什么用?受苦的并不止我们一两个,我们不拖也只好拖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样我宁肯不活,”母亲愤愤地说。

    “这个年头死也死不下去啊,”他说了一句,又感觉到胸部的隐痛。病菌在吃他的肺。他没有一点抵抗的力量。他会死的,不管他愿意不愿意,他很快地就会死去。

    母亲呆呆地望着他,他似乎没有注意到。他想到这天在公司里听见的同事们关于肺病的闲谈。那是在吃饭的时候,小潘卖弄似地叙述一个亲戚害肺病死去的情形。“只有害肺病的人死的时候最惨,最痛苦。我要是得那种病到了第二期,我一定自杀,”小潘说,眼光射到他的脸上,话一定是故意说给他听的。

    “听说有一种特效药,是进口货,贵得吓人,”钟老接嘴说。

    “不过并不灵验,而且这种病单靠吃药也不行啊,”小潘得意地说。

    “最惨,最痛苦,”他想着,就再也不能把那个念头驱逐开去。绝望和恐怖从远处逼近。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噤(虽然已经是夏天,他还感到冷。他真有一种整个身子落进冰窖里去的感觉)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就没有一种人人都买得起的、真正灵验的特效药?难道我就应该那样悲惨、痛苦地死去?”

    他绝望地暗暗问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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