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9章 一梦-《寒山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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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景澜低声道:“其实你只是想看热闹吧?”

    堂上项宜听罢颇为头疼,想了想叫来抓人的捕快。那捕快道:“依照宋家人的说法,拐走他家龙凤胎的乃是一对从外地来的姐妹,自称是九天玄女座下女仙,能消灾解厄。见宋家少爷小姐有仙缘,特地来点化一番……这二人手中恰好有黑白两色法剑,做法事时宋家奴仆大多看见了。适逢今日迎神节,属下在城中巡视时无意间看到有一年轻女子身上带着白剑。遣人探查,发现同行之人带着黑剑,也是一名女子,与宋家人说的极为相似,这才把人带了回来。”

    项大人听的心中滴血,恨不得掩面下堂去,换个地方做官。重重一拍惊堂木道:“本官问你,公堂上的这二人是否是当日到宋家行骗的那两名女子?你只需答是还是不是,无关人等休要啰唣!”

    那乳娘登时慌了,忙道:“不是不是!那两个骗人的女子比她们要矮许多,也没这般好看……”

    听了这话,景澜一把抓过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洛元秋道:“看来真相大白了,多谢大人秉公执法。”

    项宜沉声道:“既然与本案无关,那就速速离去,勿要耽搁。”

    景澜说完拉着洛元秋便走,也不管里头如何。到了府衙外,洛元秋眨了眨眼道:“这案子就算断完了?”

    “不然呢?”景澜道,“你还想回去接着看?”

    洛元秋心道可惜,她是真想留下再看一会儿热闹的:“算啦,都已经出来了,再回去不好。”思量片刻心生一计,对景澜道:“不然你现在犯点事儿,我们就又能进去了。”

    景澜闻言抬手要弹她的额头,忽然见到几名捕快从侧门而出,围着一人仿佛在劝说什么。定睛一看,那居然是个道士装扮的老者,对着一众捕快正指手划脚。

    凝神细听,似在质问:“……都已经等了一个月了,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东西还给我?你们这边推三阻四,难道和那群劫匪一样,也准备昧下我的火腿?!”

    好像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,老道也朝景澜看过来。两人四目相对,皆是一愣,都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。

    几名捕快连连赔罪,那老道又朝旁边一指,立时传来拖拽之声,一头毛色黑亮的野猪拉着空荡荡的板车慢悠悠走了过来,屁股一撅坐在台阶下,伸出后蹄挠了挠脖颈。

    这猪瞧着,怎么这么像——

    身后传来一声欢呼,未等景澜有所反应,洛元秋已朝那老道跑了过去,道:“师父!”

    .

    师徒三人异地相逢,因在衙门口站着引人注目,便在不远处的街上寻了家茶楼坐下来叙话。

    落座之后,洛元秋先将与师弟师妹们重逢的事说了,问:“师父啊,你不是说他们下山是回去种田的吗?”

    玄清子那时不过是为了安抚徒弟随口一说,没想到洛元秋竟当真了,还记了这么久。他糊弄起徒弟来半点不心虚,义正辞严道:“本来就是下山种田,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途中改变心意了呢!”

    这话勉强有些道理,洛元秋将信将疑:“师父你在衙门外做什么,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?”

    玄清子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,笑嘻嘻道:“怎么会?师父可是良民,才不会知法犯法。我老实着呢!”

    洛元秋拆起台来毫不客气,笑道:“师父若是老实人,这天下人人都能说自己是老实人了。”

    景澜在一旁端着凉茶,听着师徒两人熟练过招,嘻嘻笑笑说了一阵,玄清子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。

    原来半年前玄清子离山南下,前往老地方买火腿。回来的路上偶遇故人,受其所邀,前往居处小住几日,一同品鉴新酿的美酒。等到了分别之日,玄清子少不了痛饮数杯,到头来醉醺醺地上路了。

    他半路醉倒在一棵大树下,放那野猪去寻食后便睡得不省人事。未料到这山头竟藏了一群山匪,正洗劫完一座村子,抢了不少东西回来。一干人半道上饿了,便下马休整,吃些干粮充饥。忽见一头大野猪在林中刨食,一人提议,不如去把野猪抓来宰了,这么一大头少说能吃上两个月。

    说干就干,山匪们马上取来绳索,从四面向野猪包抄,那野猪也十分警觉,马上察觉到风吹草动,扭头就向着身后跑去。众人急追一阵,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睡得正香的玄清子,还有一板车的火腿,一见到肉众人马上眼睛红了,就地取了一条煮了分食,并把玄清子和板车一起带回了山寨。

    等玄清子一觉醒来,发现自己身边居然被绑在柴堆旁,心中疑惑不已。正当他感到莫名之际,悄悄解开绳索爬出柴间,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肉香,寻味而往,到厨房一看,正好看见了自己那板车倒在地上,板车上的火腿已经少了大半。再看揭开那热气腾腾的锅一看,当即怒不可遏——

    “这群无知匪类,他们竟敢把我的火腿和长豆放一起煮!”玄清子痛心疾首道:“牛嚼牡丹!不会吃就不要吃,还往里头放芋根,简直就是暴殄天物!暴殄天物啊!可惜了我千挑万选的火腿!那些可都是珍品,就这么白白浪费了!”

    于是乎,玄清子一怒之下,便将这一窝不识货的山匪揍了一顿,全数打包送到了官府。因为那车火腿在匪窝里,被当作赃物收缴入库,要等案件了结方能归还,这才有了刚刚衙门前的那一幕。

    洛元秋笑道:“难怪玉映说你和天衢一直呆在冲州不肯走,原来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玄清子哼哼两声:“好歹还剩下不少,都是我辛辛苦苦选出来的,怎能不带回山去?倒是你,下山后就音讯全无。怎么,找到伴了,这就忘了师父了?”

    洛元秋叫冤道:“哪有?明明是你在山下玩的不亦乐乎,又是遇见故交又是拜访好友的,早就把徒弟忘在脑后了吧?我可一直都惦记着你,还让玉映给你送了信,你收没收到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谁知玄清子摇了摇头,道:“师父还不了解你?你一向是有了师妹就忘了师父,不信问问你师妹,是不是这样?”

    洛元秋趁机告状:“师父你不知道,她已经叛出师门了,现在可不是你徒弟啦!”

    景澜:“……”

    谁知玄清子笑道:“有你这样的师姐在,哪个同门不想着早点叛师自立呢?若非我是师父,我也想试试看这叛出师门的滋味,说不定还很有意思呢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道:“方才路过时看到对街好像有卖酒的,你去打个二两来。”

    洛元秋明白他此举不过是要支开自己,单独与景澜说话。可她还没告完前师妹的状,一时半会不想离去。玄清子啧了声道:“拖拖拉拉的做什么,师父还使唤不动你了?快去快回,我又不会吃了你的人!”

    洛元秋一步三回头,不情愿地去了。

    如今桌前只剩下两人,玄清子看了眼景澜,道:“我知道,你们已经是道侣了。”

    景澜心中一惊,也不知道洛元秋是何时把道侣之事告诉玄清子的。此事说起来确实不大光彩,可若非这番算计,光凭等,只怕等到地老天荒也等不到洛元秋这根木头想通。

    但此事因人而异,各人看法不尽相同。于她而言是孤注一掷,压上多年情意的一场豪赌,在玄清子看来就未必如此了。

    她心知瞒不过玄清子,遮遮掩掩不如坦诚相待。再加上心中有愧,索性道:“师父,此事一切错都在我,师姐她……”

    玄清子却一改先前嬉笑之态,截住她的话音正色道:“这一路辛苦你了,想必十分不容易罢?”

    想了想仿佛觉得一言难尽,斟酌道:“你师姐之前是出了些变故,在找你这件事上执念太深,都有些魔怔了,等你回寒山就知道了。当年她从黎川回来,拿了你的生辰八字要我立命牌,好寻找你的下落。不想过了几日命牌便碎了,她又固执地要去黎川找你,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。我一时没看住她,她就险些把那几个诓骗人的神婆神棍丢进江里去喂鱼了。”

    景澜怔了怔,这与洛元秋说的完全不同:“难道不是你去黎川找她的吗?”

    玄清子诧异道:“没有,是她自己回来的,怎么了?”

    景澜微微摇头: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玄清子又说:“她我猜她把你绑在身边做道侣,也是不想你走,怕你又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景澜: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这头沉默不语,玄清子还以为被自己言中了,叹道:“我知道是委屈你了,但你看你师姐的样子,就知道她已经离不开你了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你多陪陪她,别和她太计较。”

    他嫁女般殷殷叮嘱完,不知自己已经将内情完全颠倒过来。景澜闻言道:“师父放心,我一定会好好待元秋的。除非她不想要我,否则我是不会和她分开的。”

    玄清子道:“那她怕是要粘着你一辈子了。”

    景澜笑微微道:“这也没什么不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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