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1章 北冥-《寒山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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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洛元秋马上猜到景澜的意思,神色微妙道:“你是想让她拜师弟为师?可他愿意吗?”

    “他有什么不愿意的?”景澜反问道,“他不是一贯喜欢替人操心么,我这就替他收个徒弟,让他从此以后好好操心去吧,就这么说定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也不管姜思如何,果断道:“入我门中,规矩教条皆为外物,不违心即可。师侄,你师父不在,师叔少不得暂代师职,替他来指点你一番。”

    姜思怒道:“谁是你师侄?!”

    景澜看了她一眼:“莫非你想拜我为师?所谓有教无类,你虽然年纪大了点,但现在开始学咒术也不晚,只是难免要吃些苦头罢了。”

    那轻飘飘的吃苦二字似乎另有深意,姜思后背发凉,勉强道:“我做阵师就够了。都说学咒的不是什么好人,我才不要像你们一样!”

    景澜道:“如此说来,斗渊阁上下岂不是没一个好人了?”

    洛元秋倍感无奈:“你若是想找个由头教训她,也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。”她转头对着姜思微笑,一脸新奇道:“这么说来,你也要叫我一声师叔了?”

    姜思只觉得匪夷所思:“你们莫非已经疯了不成?”

    景澜彬彬有礼道:“当然,这只不过是我们一时兴起,你大可拒绝。不过等我们离开这里时,你就要独自一人对上那位阁主了。不知斗渊阁对叛逃的门人会施以何种惩戒,刑罚如何。”

    她若是不提平新月,说不定姜思还会抗拒一二。但这位阁主威名震慑门人弟子多年,凡其欲成之事无有不成。姜思一想到他的种种狠辣手段,不由心生惧意,思量片刻道:“你们师门收徒就这么随意的吗?”

    景澜道:“你又不是做我的徒弟,自然随意。”

    姜思犹豫再三,又觉得这师门上下十分古怪,无半点规矩可言,更从未听过拜师不见师傅面,入门先拜师叔的。可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她只得起身朝二人拜道:“两位师叔。”

    景澜道:“虚礼就不必了。”

    洛元秋本意并非如此,无论姜思答应与否,她都不会把她扔在北冥不管不问。但凭空多出个师侄来还是让人颇觉有趣,她笑道:“如此说来,你是答应了?”

    姜思登时哑口无言,又有些后悔,转念一想,不妨等离开这里再说。

    却听景澜道:“记住了,言出无悔。好师侄,现在把你的灯提起来,继续向前走。”

    姜思只好提起灯盏朝阶梯下照去,灯光驱散雾气,从那些石人的脸上晃过,一股寒意油然而生。仿佛有幽魂正从透过石化的躯体,无声注视着闯入的来客。

    洛元秋先一步走下台阶,道:“穿过这里,应该就快到明宫了。”

    姜思欲言又止,最后忍不住道:“一定要从这走?你不觉得这些石头看起来很奇怪?”

    洛元秋道:“人变成石头是很奇怪。你在斗渊阁见过傀吧,它们身躯坚硬,不畏刀枪水火,最后为什么却没有变成石头?”

    三人来到台阶下,从林立的石人间穿行而过。姜思思索道:“你的意思是,这些石人就是傀最后的下场?”

    洛元秋道:“不,傀只是一具行尸走肉,但它们曾经却是真正的人。这两者之间虽有相似,但绝非同一种东西。”

    姜思向周围看了看,发现不是所有石人站着,也有不少盘腿坐在地下,或屈膝环抱,还有的蜷缩四肢……姿势千奇百怪,不尽相同,却都给人一种阴森之感。这些石人好像生前都曾有一番痛苦遭遇,就此被凝固在了悠长的岁月之中。

    那灯盏发出的光将三人笼罩在内,所到之处雾气纷纷退散。等她们离开之后,雾气再度聚来,翻腾涌动出无数张模糊的面孔,在黑暗中发出不甘的怨憎哭嚎声。

    这声音传到姜思耳畔时只是一阵细细风声,她正想回头看一眼,却被洛元秋一把揽住肩,洛元秋低声道:“别回头去看。”

    姜思悚然,心境稍有动摇,手中灯盏光芒立刻弱了几分。那风声随之高涨起来,如浪潮般追在三人身后,呼啸之声如潮涌盛起。

    “守住心神。”景澜按住她的手说道,“这些不过是幻象,从你心中生出的恐惧。”

    姜思嘴角抽了抽,险些炸毛,硬着头皮道:“……多谢两位师叔指点。”

    她手中灯盏的光亮渐渐明亮起来,慢慢听不见风声了,姜思心中微定,抬头向前一看,脚便如生了根一般,再也不能挪动一步,颤声道:“这又是什么地方?!”

    眼前只有一条窄道,两侧便是深渊,能听见黑暗中传来水流奔腾之声,犹如猛兽咆哮,极为震慑心魂。

    姜思后退,道:“这条路行不通的!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!”

    景澜道:“只能进不能退,现在返回,我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姜思仓皇道:“要走你们走,我宁可回去!”

    景澜冷冷道:“原来这就是你的决心?这样也好,你现在回去,也省得之后再拖累我们。”随即若无其事道:“只不过若是现在走了,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姜城了。”

    姜思暴躁道:“用不着你来告诉我!”

    洛元秋喝道:“不要吵了!”

    立时四面八方都回荡着她的声音,二人顿时静了下来,洛元秋思索一番,道:“亲眼所见未必是真,这道理简单不过,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。”

    她神色如常,姜思却不知为何有些怕她,低声道:“你想怎么做?”

    洛元秋本想画道符封住她的五感,但念及此地危险众多,怕生出什么变故,思来想去,从袖中掏出一条黑布,手速极快蒙住了姜思的眼睛。

    姜思立刻要去扯:“喂,你干什么!”

    洛元秋捉住她的手道:“现在你看不见了,这总可以走了吧?我说了,所见未必是真,用不着害怕。”

    姜思半信半疑道:“你的意思是,这些都是幻象?不是真的?”

    洛元秋略一迟疑,想说其实也不全是假象。景澜淡淡道:“你看见了什么,不妨说一说。我们眼前只有一条路,其他的什么也没有。”

    姜思忍不住说:“为什么只有我看到了,难道是因为我是阵师的缘故?”

    景澜毫不留情道:“是你学艺不精,和是什么没关系。”

    青光一闪,洛元秋手中登时多了把长剑,她后退半步,道:“师妹,你带着她先走,我在最后。”

    景澜没多问,只道:“此地不宜久留,师侄,把手给我,跟紧些,我们该走了。”

    三人走向这深渊之上唯一通向对岸的道路,灯光只照到脚下的方寸之地。风声呼啸,其间夹杂着古怪刺耳的声音,一会儿又化作细语呢喃,温柔和缓。但不论是哪一种,此时此刻都让人倍感不安,只想尽快离开。

    行至道中,轰隆一声炸响,如惊雷落在身边,当真是震耳欲聋。洛元秋耳中嗡嗡作响,一口气还未提上来,雷声接踵而至,仿佛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,再度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姜思恨不得把耳朵捂住,在惊雷声中道:“这还有完没完了,你能不能走快些?!”

    景澜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,全然不受这雷声所扰,平静道:“欲速则不达,何必走这么快?”

    洛元秋心有所感,持剑一翻,剑身上映出身后的景象——雾气如遮天蔽日的巨浪般高涨而起,从浓雾里伸出无数手臂,彼此撕扯着,朝着她们疾追来。

    洛元秋暗道一声作孽,很想反手给那雾气来一剑。这时雷声停息片刻,景澜道:“师姐?”

    洛元秋答道:“我在。”

    景澜道:“方才你有用符吗?”

    洛元秋收回剑道:“没有,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担心。”景澜说道,继续向前走去。

    那雷声来的突然,消失的也十分突然。四周静得让人害怕,约莫过了半个时辰,姜思心烦意乱:“你们为什么不说话?到底还有多久这路才能到头?”

    洛元秋在她背后点了点,道:“嘘,别出声。”

    姜思自然看不见洛元秋身后穷追不舍的雾气,只这么片刻功夫,洛元秋忽觉手背一凉,低头看去,一条灰白的手臂从她身侧垂下,张开的手指堪堪触碰到她的手背。

    阴冷的气息转瞬迫近,洛元秋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去,那些垂落的手如花一般,在她身后缓缓张开——

    洛元秋快步向前一跃,口中喊道:“师妹!”

    景澜连头也不回,准确无误抓住姜思空着的手,迅速加快步伐,道:“走快些,马上就要到了,你还在磨磨蹭蹭什么!”

    姜思被她猛然向前一拉,不得已快步跑起来,一时忘了三人还在深渊之上,愤怒道:“你倒是把眼睛遮上了走一个给我看看啊!”

    景澜道:“愚蠢,我一直都闭着眼。”

    灯盏光芒晃动不定,姜思被她提着衣领向后一推,先一步到达了对岸。随即景澜睁开眼,手中剑鞘飞旋而出,落在最后的洛元秋以此借力向前跃去,同时青光如绳甩出,在她落地的瞬间,将那落入雾气的剑鞘重新拽了回来。

    下一刻她转身,五指紧扣,指尖紫光微闪,在雾气扑来的最后一霎那,箭风如流星疾射而出,无声贯穿雾气,在深渊上爆发一道耀目白光,随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巨响!

    景澜:“师姐!”

    那雾气不退反进,洛元秋拉弓挽箭,冷冷道:“滚回你该去的地方!”

    青光如一片细叶飞射而出,刹那间灵力震荡,仿佛有什么东西受到感召从四面八方而来,与青光汇聚在一处,转瞬间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!

    她们来时的路在这震响中倒塌断裂,坠向深渊深处。残存的雾气尖啸着向对岸退去,四周很快归于寂静。

    景澜走到洛元秋身旁问:“方才那是什么东西,竟能让你动用了藏光?”

    洛元秋摇了摇头,道:“我们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些雾气,不知为何变成了有很多手的怪物,我也从未见过。”

    姜思道:“幻象还在不在?我要把这破布摘了,这下总能睁开眼了吧?”

    洛元秋叹了口气,揉了揉眉心,心想回程的路没了,这可要怎么办?她们又不是鸟儿,能凭着一双翅膀便能飞渡深渊。

    景澜道:“别想了,你看那是什么。”

    洛元秋转头望去,远处深沉海幕之下,一道雪白光束穿过重重海水从高处降下,散发出宁静祥和的光晕,如同神迹一般。

    姜思惊呼一声,激动道:“那就是白塔!我们到了!”

    那塔下海雾弥漫,翻涌的雾气中流淌着细细银光,隐约可见一片恢宏的建筑被海雾笼罩在内。这些宫宇依山而建,错落有致,在最高处则坐落着一座通透的宫殿,在幽深的海幕中隐生辉光,外形十分奇特。格格党

    姜思立即爬了上去,站在高处眺望,提灯的手不住颤抖:“难道那就是……”

    这一幕极其震撼,三人久久无言,半晌后景澜感叹道:“白塔明宫,原来并非是传言。无怪后人视古越人为神裔,这真是仅凭人力所能做到的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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